《文学》第一期的《〈图书评论〉所评文学书部分的清算》②，是很有趣味，很有意义的一篇账【从《〈图书评论〉所评文学书部分的清算》这篇文章开始说起，引出本文要说的主题】。这《图书评论》③不但是“我们唯一的批评杂志”，也是我们的教授和学者们所组成的唯一的联军【这是对《图书评论》的看法和评价】。然而文学部分中，关于译注本的批评却占了大半，这除掉那《清算》里所指出的各种之外，实在也还有一个切要的原因，就是在我们学术界文艺界作工的人员，大抵都比他的实力凭空跳高一级【以上直接点明译著作品中问题较多的主要原因，后文对此进一步阐释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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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员一面要通晓排版的格式，一面要多认识字，然而看现在的出版物，“己”与“已”，“戮”与“戳”，“剌”与“刺”，在很多的眼睛里是没有区别的。版式原是排字工人的事情，因为他不管，就压在校对员的肩膀上，如果他再不管，那就成为和大家不相干。作文的人首先也要认识字，但在文章上，往往以“战慓”为“战慄”，以“已竟”为“已经”；“非常顽艳”是因妒杀人的情形；“年已鼎盛”的意思，是说这人已有六十多岁了。至于译注的书，那自然，不是“硬译”，就是误译，为了训斥与指正，竟占去了九本《图书评论》中文学部分的书数的一半，就是一个不可动摇的证明。【此段是通过列举具体实例进一步对前文所述“学术界文艺界作工的人员，大抵都比他的实力凭空跳高一级”进行阐释。从校对员、排字工人到作者和译者的能力和水平都不能胜任本身所从事的工作。】
这些错误的书的出现，当然大抵是因为看准了社会上的需要，匆匆的来投机，但一面也实在为了胜任的人，不肯自贬声价，来做这用力多而获利少的工作的缘故。否则，这些译注者是只配埋首大学，去谨听教授们的指示的。只因为能够不至于误译的人们洁身远去，出版界上空荡荡了，遂使小兵也来挂着帅印，辱没了翻译的天下。【此段进一步分析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因为胜任的人不肯做的缘故。】
但是，胜任的译注家那里去了呢？那不消说，他也跳了一级，做了教授，成为学者了。“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④，于是只配做学生的胚子，就乘着空虚，托庇变了译注者。而事同一律，只配做个译注者的胚子，却踞着高座，昂然说法了。杜威教授有他的实验主义，白璧德教授有他的人文主义，从他们那里零零碎碎贩运一点回来的就变了中国的呵斥八极⑤的学者，不也是一个不可动摇的证明么？【此段进一步分析“胜任的译注家”不肯去做翻译的原因：都去做教授和学者了。并列举胡适、梁实秋的例子加以佐证，并对其进行嘲讽。】
要澄清中国的翻译界，最好是大家都降下一级去，虽然那时候是否真是都能胜任愉快，也还是一个没有把握的问题。【最后总结全文，进一步点明自己的观点，并照应文章第一段意思和文章题目。】
七月七日
【注释】
①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八月十五日《申报月刊》第二卷第八号，署名洛文。
② 《〈图书评论〉所评文学书部分的清算》：傅东华作，载《文学》第一卷第一号（一九三三年七月）。该文就《图书评论》一至九期发表的二十二篇文学书评进行了分析和批判。
③ 《图书评论》：月刊，刘英士编辑，一九三二年九月创刊，南京图书评论社出版。该刊发表的梁实秋、罗家伦等对当时一些外国文学译本的评论，态度十分粗暴，往往抓住译文的个别错误，就指斥为“荒谬绝伦”，“糊涂到莫名其妙”，“比毒药还要厉害”，“误人子弟，男盗女娼”等，并且定出所谓“标准”，企图限制和打击别的译者。
④ “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语出《晋书·阮籍传》：阮籍“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⑤ 八极：《淮南子·墜形训》：“天地之间，九州八极，”八极，边远的地方，引伸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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