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 庭院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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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492 | 回复0 | 2022-11-23 19:30: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六月的天气,异常闷热,嗡嗡作响的蝉鸣使人心烦意乱。烈日无情地炙烤水泥地,地上冒出腾腾的热气。一阵劈里啪啦的鞭炮声突兀的出现在这聊赖的午后。瞬刻,空气里便充斥着浓浓的硝烟气味,有点呛鼻。
人们在无聊的时候总是对新鲜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心,一个个脑袋齐刷刷伸向了声音的来源地——夏启文(也就是我二伯)的家里。他儿子也就是我堂哥——夏自强在这个夏天考上了重点大学。这对于那些五大三粗,满嘴粗口的人们来说意义非凡,毕竟是同村的,是看着夏自强一天天长大的,仿佛他考上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似的,便明目张胆的逢人便吹嘘自己那些有待考证的“丰功伟绩”。二伯呢,他只顾高兴了,估计连睡觉都咧着嘴乐呵吧。其实,他高兴也是应该的,想必他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开心。二伯命途多舛,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口粮不够而被送给了同村的老光棍,早早远离亲生父母的疼爱。而老光棍又怎么会怜惜这不要钱的便宜货呢,况且这臭名昭著的酒鬼耍起酒疯来可是无比的恐怖(这些都是前辈们说的,每当他们说完后总会不由的吐口浊气,我感觉出一丝丝的无奈)。成家立业后,二伯非常辛勤的工作,可是即便这样,二婶在生下夏淑娴——我堂姐后,嫌弃二伯穷,和别人好上了。多年来,他一把一把的拉扯两个孩子长大,辛苦可见一斑。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他又怎么不感到欣慰呢?夏老爷子硬是拽上了我,跟随人流,去看看他的儿子和孙儿。我不喜欢呆在那些虚情假意的过场中,看一张张虚伪丑陋的面目如何为自己打着如意小算盘。于是便找寻空当开溜,淑娴姐姐给我塞了一大把的糖果,说“翰章,以后常来姐姐这玩啊。”我点点头,回道:“嗯,知道了。”旋即屁颠屁颠的在碎石子路上卷起一片尘沙。没错,我叫夏翰章,那年,我才十一岁。
那晚,夏老爷子喝得醉醺醺的,他也真是够兴奋啊。而我,却哭天抢地。王莲花恶狠狠得把我打了一顿,因为我拿了二伯家的“东西”。我知道,她向来讨厌二伯,没有理由的厌恶。夏启辉劝了两句,结果她打我打得更狠。我讨厌我的父母,懦弱的夏启辉,粗鄙的王莲花,女人,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

大伯夏启昌前年在镇上买的房子竟然随着房地产业的畸形发展而节节高升。本来不同意的婶婶吴化芬脸上是阴沉沉的,结果现在阴转晴不说,还加入了炒房行列。一碰面就趾高气扬的在这群兄弟姐妹面前不断炫耀自己当初如何英明神武。看着浓妆艳抹的沧桑老脸,我的胃总会翻江倒海。大红色口红使我觉得她很狰狞,常常会不经意间就把恶鬼想像成她的模样,然后浑身不自在的打冷战。在这个偏离自然审美观的年代,存留下的也仅仅只是金钱至上的所谓务实的价值观。吴化芬的小暴发户形象自然引起了村里绝大多数人的嫉妒和憎恨。尤其是一些不满现状的妇女们的不满,她们在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中用她们那力所能及的最歹毒的词汇大肆诋毁,不亦乐乎,这就像是成了她们每天茶余饭后最主要的消遣方式,聊以安抚自己那颗虚荣的心,这样就可以得到自我满足一样。吴化芬净顾炫耀的同时,不知不觉加深了兄弟之间的感情裂痕。身为教师的夏启昌这不折不扣的妻管严也随着与日俱长的虚荣心开始目中无人,渐渐迷失了自我。林云娇看看窝囊的叔叔夏启明,又看看大伯家一口,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显露出不满的神情。于是,当听到有人要去包煤矿时,立马掏出自己偷存的私房钱和家里的零余,怂恿叔叔和那人去包煤矿。迫于压力,夏启明便收拾了行装,和夏老爷子告别。老爷子死活的不同意,可是在看到林云娇那恶狠狠地眼神后,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拍拍夏启明的肩膀,说:“凡事小心,多留个心眼儿。”知子莫若父,爷爷知道叔叔的性格,才会有此叮嘱。

村头的河水不知疲倦地日夜奔跑着,夏老爷子的水烟咕噜噜的叫着,一种特殊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庄稼人依旧每天早出晚归,起早贪黑。岁月平静的流过。林云娇并未做成富贵梦。相反,几个月后的中午,她张皇失措的撞进夏老爷子家里,大声的哭泣。原来叔叔包的煤矿出事了。没有安全措施而导致坍塌,死了两个人。当叔叔再寻找那个合伙人时,他早已不见。等警察找到时,罪行全在叔叔身上了。刺耳的警笛声压得人有点透不过气来,车轮驰过,泥水飞溅,一点一点落在了道路两旁的草叶上,绿黄交错,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斑点。警察带走叔叔时,叔叔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停的念叨着:“血,都是血,太可怕了,两具尸体,那可是两条鲜活的生命啊,还那么年轻,就这样没了。没了。太可怕了。”看着叔叔家狼狈不堪的经济状况,老爷子二话不说,掏出自己的家当,替他填补大部分空缺,夏启辉也暗暗让我送了两万五过去。我不知道那是多大的分量,只是一沓沓的红色使我幻想,那可以买多少好吃的啊。可是后来王莲花知道了,他们因此而大打出手,干了一架。这是我唯一一次看见我的父母吵架。不知所措的站在角落哭泣,看着发疯般的妈妈把瓷碗一个个砸碎,地上到处都是瓷器碎片,好像布满地雷的危险区,寸步难行。
哭喊到精疲力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后,一切静如平常。

小叔叔夏启佑可谓是几个兄弟里面最成功的一位。他看准了时机,在镇上办了家小旅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有模有样。可是却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我堂哥夏自远,他几乎沾染了90后的所有恶习。抽烟、喝酒、赌博、打架、交女朋友。头发那个金灿灿啊。夏启佑辛苦赚来的钱,他却乱挥霍。和社会青年春日嬉闹荒芜了学业。恨铁不成钢,夏启佑好几次都拿起鞋帮子作势要打,可是夏自远却从来都不给让夏启佑打到的机会。后来,夏启佑也就放任他自生自灭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婶婶陈玲珠竟然在某一天的早上卷走家中绝大部分积蓄不辞而别了。叔叔气得中风,病倒前,他说:“有些人,他妈的装得比龟孙子还像,你不仔细留心,还真的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听见儒雅的小叔叔夏启佑说脏话。夏自远经历了这件事以后,忽然懂事了许多。开始把头发变回黑色,安安分分呆在家里打点起小旅馆的生意。而夏老爷子因为要照顾夏启明家,重新开始下地干活。一个昏暗的清晨,他抽了两口水烟,站起身来时闪了腰,却仍然固执的扛起锄头就往地里走去。谁也没料到,这一去,就再也不见。

林云娇去地里叫老爷子回来吃中饭的时候,发现他直挺挺的扑倒在地上,手脚冰凉,早已停止了心跳。
“爸”撕心裂肺的叫声划过天空,扯碎浓浓的乌云,直冲天际。
丧礼办得很隆重,黑压压的子孙们哭喊哀嚎着。白色的蜡烛,烛焰不停的跳动着,熟悉和不熟悉的人进进出出,安慰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哭泣。我不会哭,或许,我早忘记了该怎么哭。哀默大于心死。
最后,爆竹的声音震耳欲聋,无数的红色屑沫在空中打旋,吹吹打打的班子,宴席上的碰杯,大把大把的钞票,仅此而已。

政府最终采取政策压制了房价泡沫,而夏启昌突然要去山区支教。后来,我收到了好多照片,里面的孩子很邋遢,很不堪,可他们的笑容却是非常灿烂。大伯在信里说:
“翰章,你知道吗,大伯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远离尘嚣,远离那些是是非非。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人们过于功利化,处处为自己考虑,不顾他人,我早就厌倦了。这里的人们民风很淳朴,不会勾心斗角。我多希望在这里真正做到一个教育工作者应尽的责任,百年树人。并且终老于此。”
大伯如此,二伯亦然。在自强哥哥和淑娴姐姐的伴同下,幸福的度过余生。叔叔夏启明刑满释放后,开了家小书店,脚踏实地的赚些小钱,安稳度日。林云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突然觉得这个生活才是最好的。自远哥哥带着夏启佑,经营着小旅馆,忙得不亦乐乎。
而王莲花和夏启辉恩恩爱爱,一起督促着那个叫夏翰章的臭小子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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